球场建成后,一个苏格兰政府考察团来访,对球场大为赞叹。其中一个代表是著名的卡努斯蒂球会的,他说:“没想到中国会有这么地道的林克斯,来到这里就像回家一样!”他给球会留下了名片。
宋鑛满在上海。听副总方居正、迟守伟提起此事,他吩咐他们联系卡努斯蒂球会。后来,对方专程访问海阳旭宝,促成了双方结为姐妹球场的佳话。至今在卡努斯蒂所在的安格市,不仅有一条路是以“旭宝”命名的,而且还有一条路,是以“老虎滩高尔夫林克斯”命名的——Tiger Beach Golf Links是海阳旭宝的英文名字。一个知名老球会与一个远在中国的新球场结缘就是一个破例,换个地方,简直难以设想。
一次,有个媒体朋友跟随宋鑛满访问卡努斯蒂,回来后说:“老宋在那边名气太大了,不去根本想不到。”这是题外话。
苏格兰完全不同
在国内,比宋鑛满更沉迷于林克斯的人,我至今还没遇到。
这次在海阳,我问过他:“为什么这么推崇林克斯球场?”他说:“自然,纯朴,人的本性应该如此,你看看世界各地的球场,太物质化了,人也太物质化了,已经失去高尔夫的本性。”
这些经验,是他在苏格兰的旅行中获得的感悟。
不仅苏格兰、爱尔兰,走得多了,他就越来越不满足。
他是美国球场的常客。那次在奥古斯塔,他多次说服我跟他一起去拉斯维加斯,说是影溪球场已经订好了,不去肯定遗憾。可惜那次我约好了南卡罗来纳的差事,只能忍痛割爱。“下次你要打影溪,我帮你约场。”他特地嘱咐。
那次宋鑛满在美国转了一个月。
说到影溪,还有一段故事。最初慕名前往拉斯维加斯影溪球场,他险些没进球场。后来托朋友,才勉强前去打了一场,但只限两个人,其他同行者只能在酒店里等着,或者上街观光去了。
后来他通过酒店,认识了球会的主管,并且成了朋友。每次去维加斯,他必去打影溪,至今已经有六七场之多。
让我意外的是,他并不崇尚影溪。
2007年,在上海旭宝举办了7年的VOLVO中国公开赛,转战北京鸿华,成了一个小小的拐点。他本想把比赛留下,继续投入精力举办,但毕竟7年了,以至外面风言风语说什么“中国公开赛又不是旭宝公开赛”。他是个随和的人,于是决定放手。他也因此解放了,既省下了大段时间,也省下了大笔承办比赛的费用。干什么好呢?旅行去!
那一年,他先后5次赴美国考察球场。
但他并不崇尚美国球场。他说:那样的球场,只要花钱就能建造。但是建林克斯球场不必有钱,只要用心,倾注感情,一样能做出精彩作品。
他举了两个例子。
一次在苏格兰的内陆林克斯球场Great Eagle,他在一条球道上经历了3种天气。开始晴空万里,接着是狂风大作,然后暴雨倾盆。大家的衣服也从T恤衫换成了风雨衣,甚至是棉衣,气温相差几乎20度。那次遭遇让他大开眼界,林克斯球场的意境太独特了,完全把人们带入天人合一的状态。
另一次也在苏格兰。他带着国内30人到安格访问,当地政府盛情,邀请他们一起到老球场打球。让宋鑛满没有料到的是,这边每人有一个球童伺候着,背包,送杆,耙沙,而对方则完全自理,连女市长、老议员都自己拖着小车打满全场。那场球很受刺激,宋鑛满觉得,以前在中国打球,不少习惯似乎都错了,这才是高尔夫,这才是林克斯。
后来他在海阳旭宝立下许多规矩——步行打球,室内禁烟,拒绝设立一杆进洞大奖,长草区不浇水,等等。至今进入海阳旭宝的主干道,仍然是一条土路,没有改建成大马路。车辆驶过,串起一阵狼烟。他觉得很好。
比林克斯更林克斯
前面说过,这次到海阳旭宝,主要是看宋鑛满的二号球场。其实球场还是一片荒地。
两个旭宝球场,构成了宋鑛满的两极世界:一个是入世的,居庙堂之高;一个是出世的,处江湖之远。大多时间他守候在上海旭宝,是一位商人。但是他的心里却装着海阳旭宝,在这里他能找到完整的自己,是一个闲人。
海阳旭宝的日子始终是那么简单,粗茶淡饭,诸事从简,除了下场就是读书修佛,不像一个大老板。
一号场完工后,他就琢磨着再做一个全新球场。他买下了球会旁边的一千多亩地,投入了精心设计。这个球场的风格与一号场一样,都是林克斯。不同的是,二号场并不是开阔、平坦的阵势,而是苏格兰、爱尔兰古老的沙丘球场,一个个隆起的沙丘显得荒芜、硬朗,一直绵延到海边,远远望去如同一座古战场。他还是把握球场的风格、布局,球道的结构,其他都交给助手去做。不过有一点他是亲力亲为的,那就是每个沙丘的位置、体量、角度,这是最微妙的地方,没有对沙丘林克斯的透彻感悟,只会弄巧成拙。
“我做海阳旭宝,就是自己玩。”他说,“做二号场,就像玩考古一样。”
二号场一玩,就是三四年。
二号场就在一号场旁边,一路一墙之隔,陪着我去的球会营运经理翟士平竟然没有进过,他说:“这是我第一次进二号场,今天才知道什么样子。”
几年来进入场地的,只有宋鑛满和他的助手。他不断从上海赶来,经常是日出而入,日落而出,一干就是整整一天。上海的朋友见他不时往海阳跑,就跟他开玩笑:“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牵挂?那边有一个漂亮女朋友吧?”
宋鑛满说道:“是呀,非常漂亮,几天不见面都不行!”
不过他也有麻烦和困惑。在两个球场之间,有一个小渔村,60户人家,原来谈妥由政府拆迁,宋鑛满把资金也支付了,但是后来村里人变卦了。这倒还好,并不影响整个项目,问题是他们还要修建一条大路通往海滩,以便出海打渔,这条路正好穿过球场,这让宋鑛满颇为纠结。
他不善与人打交道,多年来处理这种事务,都是由当地一个离休女干部代劳。这位老太太快人快语,几乎人见人畏,上上下下那些事情,她总能摆平,即使到了济南、北京,她也绝不含糊。但是80岁了,毕竟年龄不饶人,加上经常住院,后来到烟台女儿家休养去了。她是宋鑛满的顾问,她这一去,让宋鑛满失去了左膀右臂似的。
他倒豁达,告诉我说:“即使球场半途而废,我也过足瘾了,设计过程中收获很大,本来就是玩嘛!”
我的感觉是,假如二号场最终半途而废,那将留下巨大遗憾,不仅对宋鑛满个人,而且对海阳。
在宋鑛满办公的院子里,有几张石桌,其中一张上面放置着一个南瓜,已经干枯、萎缩、发霉。我问他摆在这里何用,他笑道:“这南瓜原来很漂亮。我是想看看它从始到终的变化,究竟是上面样子。你看,很有意思!”
这是匠心,大概唯他独有。
什么是好球场
文 宋鑛满
这次本刊记者赴海阳旭宝采访,宋鑛满特地写了一篇提纲供我们参考。这是他多年经历的概括,所以特整理出来,与读者分享。
1.建造球场就像酿红酒,需要足够时间发酵,把火气与生涩消除掉,善借上帝之手(自然的力量:风、雨、雪、霜、阳光等等)协助完成。
2.不管球具科技如何发展,不管球可以打多远,都不必担心现有球场将因长度不够而被淘汰。其实球道长度7300码是足够的,怕球道太短导致太简单,导致赛事不够精彩,只需把球道收窄,或标准杆减为70杆或71杆,就可以解决,不必无限增加球道长度。一味增加长度,还会忽略技术构思。
3.太多职业设计师、球道整形师的存在,造成近年来浑然天成的新球场作品的罕见。
4.好果岭能考验球手的不同技能,例如正确使用正旋、后旋、由左转右、由右转左等不同打法。
5.一年四季,从早到晚,球场的光线都呈现不同的变化。球场在造型时,须从果岭区域开始,沿球道一直到发球台,根据光线不同,进行全面修正、调整。
6.格雷格·诺曼说:果岭空间应该宽宏,如果攻果岭失误,就让球尽量滚动,远离果岭,让球手面临的问题更加严重。球离果岭越远,救球就越需要想象力。果岭周边宽广的空间,是上乘球场的设计要素。
7.第一杆的落点区域尽量开阔,让高差点球手也能顺利上球道。但是第一杆的落球点的选择,却对低差点者的第二杆产生很大影响。权衡这些因素,既挑战低差点球手的技能,又让高差点球手不气馁,开心打球。
8.林克斯球场的落球区,尽量不要规划长草区,免得长时间找球的烦恼,影响打球节奏。
9.果岭区的山丘,或者起伏地形,最好能延伸到果岭,因为起伏的果岭,复杂的果岭区,才是检验选手实力与优劣的最佳方法。
10.高尔夫球场、球道的完美造型,是无法可依制造出来的,大部分是偶然出现的。你越刻意追求完美造型,你就越不完美。太人工化导致俗气和造作。
11.宽广的球道可以容纳各种不同的打法和进攻角度,让攻略多样化,而狭窄的球道只会使进攻策略单一化。
12.最完美的自然造型,大部分被专业设计师及造型师破坏掉了。
13.凭本能与直觉建造出来的林克斯球场,能产生触动人们灵魂深处的力量,能让人重新拾回生命的热情与过往的情怀。
(文 加默 图 范永恒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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